最近一直在读存瑞中学老校长贾桂清先生的书:《贾桂清与觉醒教育》。在我看来,觉醒教育有助于厘清我们关于教育目的的迷思,有助于帮助我们思考教育使命与人类的未来——教育不是抵达而是觉醒。
流亡思想家刘再复先生对教育目的曾作出如下论断:教育的第一目的不是培养职业的技能、生存的技能,而是提高生命的质量。而所谓生命的质量实质上就是生命内在的觉醒和审美能力的提升。不过这样的教育观念无疑会受到诸多质疑与诟病,“学而优则仕”、“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对中国人的影响至深——如果大学不能为学生带来实质性(主要指职业技能或者生存技能)的好处,那么读书有什么意义?我们的社会几乎无法接受:一个孩子被创造出来后,就不再属于父母;我们的社会几乎无法理解:卢安克远离父母选择在广西大山里过着简陋的生活,他四十一岁了,他没有家,他没有房子,他没有孩子,他光着脚穿着球鞋——这多么让我们感动,这又多么让我们汗颜。
我们习惯用一种功利的视角来审视教育(包括政党与政府),这是中国教育的失败根源所在,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所在。教育的功利价值被无限放大,教育的美、善、真的一面则被弃之如履。
北师大教授肖川先生在《什么是良好的教育》中用抒情的笔调写道:什么是良好的教育呢?也许我们很难给予它一个周全的描述,但我们可以肯定地说: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感受过人性光辉的沐浴,从来没有走进过一个丰富而美好的精神世界;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读到过一本令他激动不已、百读不厌的读物,从来没有苦苦地思索过某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令他乐此不疲、废寝忘食的活动领域,从来没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和体验;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对自然界的多样与和谐产生过深深的敬畏,从来没有对人类创造的灿烂文化发出过由衷的赞叹……那么,他就没有受到过真正的、良好的教育。也就是说:良好的教育是一种体验是一种觉醒,这种体验和觉醒是一个人一生的财富与镜鉴。而体验和觉醒的过程中,批判性的阅读能力,必要的写作能力,独立的思考能力,终生学习的能力(安德鲁•阿伯特语)经由专业训练很容易达成。正如苏格拉底所言:“教书”是天赋,“学习”则为一种技巧(德鲁克则把教与学好比做柏拉图式的爱)。
写到这里,我会带着微笑去回想八年前我在大学读书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逃掉了若干课程去陕西省图书馆读书,我们把滥竽充数的老师从课堂上赶出去,我们跑遍政法交大西北大听各种讲座,我们在小小的足球场挥汗如雨,……我尤对西财课堂充满怀念,我曾经在《大学风度》一文中写道:在我们的案例课堂上。有"酒量如海,才气磅礴,论到读书,一目十行,论起作文,斗酒百篇"的本色书生;有"必有玄心,必有洞见,须有妙赏,必有深情"的魏晋清流;有"民吾同胞,经世济民,天下兴亡,舍我其谁"的忧虑丹心;有"上下五千年,纵横两万里"的史学洞见......——智慧的火花在这里迸射,心灵的泉水在这里汇合。当然,我也必须指出:西财在四种能力的专业训练方面有很多的不足,很少有老师能够发掘每个学生的长处,并为之立下长短期目标;很少有老师针对每个学生的弱点对症下药,使之不至于走上社会后为之所困。老师和学生仿佛就是一种单纯的工作关系,老师下课夹包走人学生下课走人夹包。由于缺乏大师级的教授启发,不少学生终其四年毫无觉醒的迹象,这些人进入社会后根本不知何为慎独自省。当然这样的问题不独西财,整个中国莫不如此!
大学毕业后八年,我越来越认为,教育就是静静的唤起生命的觉醒,就像雅斯贝尔斯在《什么是教育》中指出的那样:“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大学本身不需要有什么意义(实际上很多意义都是政党、教派的自以为是)。一个好的大学应该像那位印第安长老讲的那样——以一种理性的自觉唤起心灵的觉醒,以一种温暖的力量培育强大的心灵以抵御现实的沉重:
你在哪里学习?学什么?跟谁学?我不感兴趣。
我想要知道,当所有的一切都消逝时,
是什么在你的内心支撑着你。
我想要知道你是不是能跟你自己单独相处,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做自己的伴侣,在空虚的时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