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动态
发布时间: 2022-03-16
一、学者介绍
季旭升,台湾师范大学博士,现为郑州大学特聘教授,曾任台湾师范大学、中原大学、玄奘大学中文系教授,玄奘大学文学院院长、台湾中国文化大学教授,先后发表学术论文236篇,出版专著23部,编纂台湾大学教科书2部、高中国文课教材1部,曾任台湾中研院《史语所集刊》、台湾台北大学《台北大学中文学报》、台湾中兴大学《中兴大学法商学院学报》、台湾艺文印书馆《中国文字》、台湾师大国文学报编辑委员,并2次出任台湾考试院命题委员,2次被台湾教育部门评为资深优良教师。在文字学、古文字、经学等研究领域多有建树,著有《说文新证》《甲骨文字根研究》《诗经古义新证》《诗经吉礼研究》《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读本》《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读本》(一)~(四)、(九)等。
二、访谈问题
Q1:请介绍一下您的求学、研究经历以及治学领域。
我从小就喜欢中国古典文化,初中一年级,在没有人影响下,我自发的每周都会去摹写篆刻字形。大学考上台湾师大国文系,二年级时受到文字学老师鲁实先先生的影响,立志要研究文字学。考上硕士班之后,因为鲁实先先生已经过世了,所以改研究《诗经》。考上博士班之后,转回文字学领域,研究甲骨文。从此以后,古文字和《诗经》就是我一生研究的两个领域。
写完博士论文之后,又做了四年金文整理的工作,完成后不久,包涵大量先秦文献的战国文字材料陆续出土,我便全力投入这个领域,直到今天,总觉得每天都有做不完的研究,读不完的资料,非常让人陶醉其中。
Q2:从事古文字研究之初,您走过哪些弯路?能否跟青年学者分享一些经验教训?
在研究所阶段,我的同门师兄弟们似乎有一个传统,硕博士两个阶段,一定是一个阶段做经学,一个阶段做小学。初看跨度有点大,后来才知道这两个领域是密切相关的。再深入一层地看,做学问是非常需要基础广博的,古人常说:“一事不知,儒者之耻。”胡适也说:“为学要如金字塔,要能广大要能高。”没有哪一种知识是没用的,因此也没有什么路是弯路。只是到一个阶段之后,要分轻重,在研究的路上,总要有一条主线,其余的做为辅线。至于主线的选择,一定要跟着兴趣走,不要盲目的只是跟着潮流蹭热。只要兴趣够,跟着老师走,用功十年,可以入门;二十年,可以成为行家。之后,便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Q3:在您求学和研究过程中,对您成长影响较大的著作和学者有哪些?
我生长在穷乡僻壤,到大学才见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英雄好汉,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走上研究之途后才知道,大部分学者都是孜孜矻矻,废寝忘餐的在努力研究,这些学者也都对我很有影响。但我真正亲身接触,亲眼见到,对我影响最大的是鲁实先先生。我在大学四年级时曾经住在鲁先生家,除了享受免费的食宿外,我唯一的工作是看他怎么读书。鲁先生每天不到五点就起床,十二点还不肯就寝。除了教书授课、三餐卫浴,他几乎不曾离开过书桌,也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娱乐。所有古书中谈到悬梁刺股,挂角负薪的苦学典范,都在我的眼前活生生地出现了。难怪鲁先生每堂上课都是那么的神采飞扬,那么的乐在其中,因为他每天的勤力研究,都为他带来永不间断的源头活水。这个影响,到今天我还印象深刻,并且努力的效法实践。
影响我较大的书也很多,可以说“更仆难数(当然,我没有仆人)”,因为文字学的领域宽广无比,每一个次领域都有数不完的经典著作和论文,每一本书、每一篇论文都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如果一定要特别指明,那就是《说文解字》和《史记》吧!鲁先生教授文字学,用的是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同时他也讲授《史记》。《说文解字》让我打下札实的文字学认识,《史记》则让我洞明世事的变幻与价值。
Q4:您在《诗经》学方面主要从事哪方面的研究?您对今后出土文献与《诗经》的研究,有何展望?
我在聊城大学担任特聘教授的时候,曾经计划以十年的时间,结合传世典籍与出土文献,筹建一个大型的研究基地,计划名称就叫“聊聊诗经”。后来因为引进我的蔡先金校长离开聊城大学,加上疫情影响,这个计划也就半途而废了。今后有关《诗经》的研究大概有两个方向,一是跟着材料走,有哪些新出材料跟《诗经》有关,或是可以触发《诗经》研究的,就会跟着新出材料进行探索。另一个方向则是先就《诗经》文本进行地毯式的集释,然后绵密地分析研究,同时注意《诗经》和出土材料的结合。新材料常常会带来新思维,无论从哪一个方向下手,出土材料的关注是绝不可少的,否则我们很难在两千多年先贤大儒的研究之后提出新而正确的论点。
Q5:您的博士论文《甲骨文字根研究》在学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能否谈谈选题经过以及主要发现,对于其他时期的汉字,是否也有进行字根整理的必要呢?
《甲骨文字根研究》是奠基在《说文解字》、自然分类法,及《中文字根孳乳表稿》三个基础之上。《说文解字》分成五百四十部,不严格要求,就是五百四十个字根,在许慎的思维中,所有的小篆就是由这五百四十个字根组成的,只要掌握了五百四十部,那么九三五三个汉字就可以很容易地习得。唐兰先生的“自然分类法”是甲骨学中的一个重要发明,先用“偏旁分析法”把每一个甲骨文分析清楚,然后进行分类。他的“自然分类法”体系庞大,未及完全实践(后来只出了一本《甲骨文自然分类简编》)。在我博论完成之前,承袭他的方法研究甲骨的,有日本岛邦男先生的《殷墟卜辞综类》、姚孝遂先生主编的《殷墟甲骨刻辞摹释总集》及《殷墟甲骨刻辞类纂》(李宗焜先生的《甲骨文字编》后出)。此外,我的指导者师周何先生有一个研究计划的成果叫《中文字根孳乳表稿》,其思维是:中文是由大约五百个左右的字根组成的,只要掌握了这五百来个字根,现代中文字就可以很容易的习得。
我的博士论文承袭了上述三位先生的方法,对甲骨文进行字根分析。分析完字根后,除了解释字根的形音义外,还做出了字根孳乳表,所有带有这个偏旁的甲骨文,全部分层收在孳乳表中,这对甲骨文字研究应该有一定的方便性。
我的学生对金文字根、战国楚简字根(陈嘉凌、王瑜桢、骆珍伊、范天培)、燕系文字字根(张鹏蕊)、小篆字根(李佳信)、战国玺印字根(何丽香)都进行了一系列的研究。其他文字的字根,相信也都有用字根进行分析研究的价值。
Q6:您在《说文新证》中阐发了很多独到的见解,您一般都是从哪些角度切入分析的,能否谈谈您在《说文解字》研究方面的心得体会。
我的《说文新证》是建立在《说文解字》、出土古文字材料,以及各家研究的基础上,广泛的搜罗并研读以上相关数据,然后综合各种条件,择优而取。例如甲骨文的“㞢”字,各家异说非常多,但黄锡全先生释为“牛”的假借分化,最为符合甲骨字形、辞例、文化背景,因此可从。我自己的一些看法也是极力要求必需合乎上述条件。例如“劳”字,楚简出来以后,确定“图片”读为“劳”,然后上溯甲骨文,本来就有从“炏”从“衣”的“图片”字,依辞例当读为“涝”,字形则象母亲在“炏(晚上的荧荧火光)”下缀衣之劳。必需思考的重点是:一、先确定字用;二、必需通读所有辞例;三、力求形义相符。
Q7:您目前的学术研究重点是什么?今后有什么预想研究或拟待研究的课题?
我目前的学术研究重点还是在《说文新证》与《诗经》。《说文新证》蒙上海中西书局肯定,增订本改名为《说文斠证》,并已获准列入“‘十四五’时期国家重点图书、音像、电子出版物出版专项规划”(李院长的《说文稿抄本整理与研究丛书》也列在这个规划中),因此在这两年中,我必需把《说文斠证》的增修工作做到尽善尽美。这个工作量极其庞大,我会全力以赴。同时,我也在增修的过程中,把一些心得利用授课或在线读书会的方式与大家分享。
至于《诗经》方面,目前没有具体的大型计划,只是随机性地有什么想法就写出来。能否有大型的计划,得看未来的变化。
Q8:您认为古文字研究者应具备哪些基本的素质和条件?能否为刚刚接触古文字学的郑州大学特专班的本科生提供一些建议。
古文字研究者应具备的素质和条件,第一就是兴趣。一定要对文字与传统文献有高度兴趣,能长期全力投入,能吃苦耐劳,不计较报酬回馈。否则“读研考博,不如上班干活”,半途而废,不如及早回头。第二是对古文字与古文献有一定的敏感度,读书有感觉,思考要灵活。第三则是依照老师的指引,拟好自己的中长期规划,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去做。至于具体的规划怎么做,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则应该个别向老师请教。
(本文转自汉字学微刊,特致谢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