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建设

同 “室”忆旧

发布时间: 2009-01-20

 ——杨嘉仁先生印象漫笔

 

杨嘉仁 先生是郑州大学的一名退休教授。我个人认为,他是一位学者型作家,作家型学者,是当代旧体诗词创作界的娇娇者,他的旧体诗词是当代文苑中的“阳春白雪”,直接继承了宋人的“婉约”词风,同时,他的诗词风格又是有发展的。大致说来,可划分为三个时期:1964年下放农场劳动改造之前为纯粹“婉约”期,1964年秋劳动改造开始至1976年初周总理逝世为“豪放”初露端倪期,1976年以后为“豪放”因素逐渐增长期。其作品的总体特色为志高、情真、景美、趣雅、学深,婉约而又不失豪放,并且愈到后期,其诗词艺术愈臻成熟,正如他自己所说:“晚节渐于诗律细”,“从心所欲不逾矩”。 关于杨 先生作品的具体研究和评判,有各位硕学鸿儒的文章在,我不敢妄言;不过,作为一名与他同头上课7年之久的同教研室的后学,我想借此文追寻几片与先生相处的生活印记,以为时贤解读其作提供些许信息。

 

一、气质儒雅

 

我对 杨嘉仁 先生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他气质儒雅。1988年秋,我从复旦大学来郑州大学中文系文艺学教研室任教,一位故友领我报到,在去中文系办公室的路上,他边走边给我介绍情况,称:文艺学教研室乃至整个中文系最富文人气质,最像大学教授的老师是 杨嘉仁 先生。巧得很,正谈论间, 先生恰好骑车迎面而过,顺着故友的惊呼和手势所指,我看到了 先生渐远的背影:淡色的风衣,深蓝的长裤,黑亮的皮鞋,笔直的身板,光泽乌黑的北头发型,显示出一位年轻学者的儒雅与讲究。这,就是 杨嘉仁 先生留给我的第一印象。其实 先生那时已过53周岁了,并不再年轻。

系里安排我担任“古代文学理论”课程,恰好与 先生同头,他讲唐代以前,我讲宋代以后,按照以老带新的惯例, 先生自然是我的导师。接课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拜访了他。 先生的儒雅果然名不虚传,站在我面前的他身材伟岸,肤色白皙,温文尔雅,面带微笑。入室落座后,听他不温不火的谈吐,更是如沐春风,谈吐间,他那口牙齿的洁白整齐程度,竟至于让我怀疑是安装的假牙。

我跟随 先生听课时,总见他头戴鸭舌帽或蓓蕾帽,身穿风衣或半长呢子大衣,一条素色大围巾规矩地交叉在胸前,从容地行走在上下课的的校园路上,成为郑州大学校园一道教授风景线,不免让人联想到二三十年代传统知识分子的影子。先生走进教室后,总是有序地摘下帽子,脱去大衣,去掉围巾,一一整齐地挂在门后,穿着精神的夹克上衣,从容地走上讲台。课下,一位女生干部对我讲,她的妈妈也 曾是杨 先生的学生,妈妈常向她讲起女生们对 先生的崇拜,说夏天听 先生的课,他总是上穿洁白的短袖衫,下穿笔直的深蓝裤,手执题写有古典诗词的大纸扇,徐徐地讲述着“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美丽华章,将同学们带到忘我的艺术境界中。我不禁想到,在上世纪不大正常的五六十年代, 杨嘉仁 先生能如此保留着传统知识分子的格调和魅力,真是太难能可贵了,196429岁的他被打成郑州大学“代表资产阶级跟党争夺青年的典型”而下放农场劳动,也就不难想象了。

先生的儒雅,处处体现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但又不是刻意做作出来的,而是那样自然,早已内化成为一种气质。他为当代知识分子尤其大学老师的形象争了光,所以,赢得了郑大文学院师生的普遍敬重。

 

二、情趣高雅

 

我对 杨嘉仁 先生最深刻的印象之二是:他情趣高雅。说到这里,令人难以忘怀的还是第一次拜访 先生的情景。当我按中文系办公室提供的地址寻找到 先生的住处时,眼前的境况不禁令我吃了一惊,那是一幢座落在校园南墙根的红色筒子楼,俗称“红2单干楼”,据说这是郑州大学最早的建筑了,因年久失修,各种管道老化,已成为郑大的“贫民窟”。进入楼道内,一片阴暗,废物杂陈,公厕、水房水流不断,秽物外溢,臭气熏人,我不敢相信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大学教授所居住的地方。但是,当我叩开 先生的房门时,眼前的景象又使我产生了另一种震撼,他那间不足20平米的单身宿舍简直可以用“别有洞天”来形容。一切陈设都是那样的雅致条理:小小的竹桌,小小的竹椅,小小的竹沙发,小小的竹茶几,甚至简洁的单人床和两个小书架也是竹子的,它们是那样的小巧精致,各得其位,符合美学规律。我当时想, 先生是四川人,这些用川竹做成的家什,该是寄寓着先生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之情吧。书桌的一角摆着两个五寸大小的像框,一个是放大着色 后的杨 先生年轻时英俊潇洒的半身照,一个是已成为大学生的 先生女儿美丽的生活彩照。书桌上的书籍、笔筒、笔架精致有序;书架上的小马、小鹿、小骆驼等瓷器,小巧玲珑,栩栩如生;甚至每一本书都包上了书皮,包得是那样整洁;书名写得又是那样工整,摆放得那样整齐;当然被褥折叠得更是棱角分明,不亚于军营。还有,墙上的条幅,窗台上的花盆……,都处处透着宿舍主人高雅的情趣。

不仅如此, 先生的生活习惯亦同样折射出他的高雅情趣。据说,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先生都要坚持饭前饭后刷牙,一天六次;他还坚持每天冲冷水澡。这两种生活习惯半个多世纪,从未改变。有次我半开玩笑地问及 先生两种生活习惯是否太麻烦时,他微笑着证实了两点,一则每天刷六次牙的传闻不准确,是每日三次,每次三分钟,简称为“三三制”;二则告诫我,不要追求世俗的金钱和权力,读书人“要做精神贵族”。原来 先生并非仅仅把刷牙和冲冷水澡视为单纯的生活习惯问题,而是将良好、规律的生活习惯当作知识分子的独特精神品格去追求了。

先生的高雅情趣,还表现在他对娱乐活动的态度上。据我所知, 先生对一般的娱乐活动如体育比赛、联欢会、演出以及电影等并不大热心,好静而不好动,但他对高雅的文化活动如书画鉴赏、书画展、音乐演奏、高品味经典影片则又是情有独钟;家居时追求的则是一种“夫妻同行,娇女欢承。轻歌曼舞伴琴声,更借丹青,陶写中情”的高雅生活情调。记得前几年我到他的新家看过一次,这是 先生退休后我第一次去他的新家,平时各自繁忙,很少见面,但刚进他的家门,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先生早已将朋友寄给他的一本精装的《徐无闻书画集》拿到了我的面前,一幅一幅地介绍起来,语气是那样地平和,又是那样地认真。 徐无闻 先生是四川师大的一位书画艺术教授,也是一位旧体诗词作家,患胃癌去逝,他的硕士考取了启功先生的博士,借此机缘,启功先生为这本书画集写了篇文情并茂的长序。 先生认为, 先生的实际书法水平可能不亚 于启功 先生,因为启先生专攻一种书体,而 先生则众体兼备,只是他生活在偏于一隅四川的小学校里,限制了他的地位和影响。我边倾听 先生的讲解边逐页欣赏着 先生的各种书体,也不由地陶醉其中,一个上午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既受染 于杨 先生的高雅情趣,又钦佩他对书画艺术的鉴赏水平。事后,我不禁感叹, 先生真是典型的文人情怀呀,跟他在一起不可能不远离世俗。还记得九十年代初,奥斯卡经典影片《魂断蓝桥》在郑州公演, 先生是文学院的教师中第一个预购影票的人。他还嘱我不可错过观看的机会,后来我遵嘱观看了这部影片,对 先生的高雅情趣又有了新的的体悟,先生是在有意识地净化自己也净化年轻教师的心灵。

当然, 杨嘉仁 先生的高雅情趣,最重要的还是表现在他对旧体诗词创作的不倦痴爱上。难以忘怀的还是对先生的第一次造访。那次,我们谈完讲课的正题后,先生便兴味浓厚地一一数起了自己的家珍:先是墙上的条幅,那是河南大学艺术系 武秀芝 教授书写的 先生赠给她的词作。经介绍才知道, 教授已下肢瘫痪,近年一直生活在轮椅上,在 先生词作的巨大精神鼓舞下,决心甩掉轮椅重新站起来。我当时暗自惊叹,文学竟有如此神奇的效力?!老一辈知识分子的精神境界真是令人仰止呀!再是书桌、书架上的龙泉青瓷马、白瓷小鹿笔架、骆驼瓶、彩瓷奔马、白石跃马等等,先生将这些小物什全部写入了自己的词作中;每讲到一件,就情不自禁地操着川味的普通话,将其描写物件的词作吟诵出来。我当时由衷地感叹,先生吟诵的几首小词,真是篇篇“阳春”,首首“白雪”,寄寓着他对人生的深邃思考,充分展现出了其荣辱不惊、乐观向上、自警自励的达观和进取精神。今观《杨嘉仁诗词选》,惊喜地发现,当年先生所吟诵的几首小词都入选其中了,久别重逢,倍感亲切,不妨摘引数句与读者分享:“盐车应黾勉,鞠躬尽瘁是生涯,无劳赞与嗟”(《龙泉青瓷马》,1981),“莫惊荣辱,无伤离合,休慨星霜。平生但葆,凌云笔健,乡国情长”(《白瓷小鹿笔架》,1981),“振峰昂首欲前行。跋沙涉雪想精神”“芸窗默默献忠诚”(《骆驼瓶》,1981),“低回顾影但伤神,未若扬鞭远道撷芳馨”(《彩瓷奔马》,1982),“世路多非坦直,贪安怎历风尘?危崖险壑等闲经。凌空拼一跃,绝处敢求生”(《白石跃马》,1982)。

先生对旧体诗词创作的不倦痴爱,有时几乎到了稍有空闲,便脑不停思,口不停吟,手不停笔的状态。记得1992年夏,我们共同监考“古代文学理论”课程考试,收卷 时我让 先生坐下休息,可就在这不长的空当,没想他却斟酌吟诵出了新作。当我收完考卷时,他已坐在学生的位子上,利用学生的废纸填出了两首词让我品评优劣。因第二首清新空灵,并是以词的形式发表对文学创作真谛的切身体悟,正与我们所监考的课程吻合,所以我不加思索地指认了第二首。不想,先生微笑着对我说,第二首是他的即兴步韵之作,第一首是他步韵的原作,出自南方一位当代著名女词人之手。闻此,我脱口而出:“ 先生,可惜你晚出生了900多年,不然,挤身于欧阳修和苏轼之间,今天就不是我们二人来监考,而是学生考你的作品了。”这话虽是开玩笑,但绝非恭维,表达的确实是我当 时对 先生词作艺术水平的真实看法。可喜的是,这首即兴之作也入选了《杨嘉仁诗词选》,今亦不避烦琐,转抄于此,供同仁品尝:

手把芙蓉蹑五云。的历星辰,旖旎芳辰。拈花微笑是何人?漫漫红尘,渺渺音尘。湘管芸编长自亲。性尚天真,句贵清真。浮生遇合证兰因。心贮青春,诗重千春。

 

三、性格温和不愠

 

我对 杨嘉仁 先生最深厚的印象之三是:他性格温和。凡接触过 先生的人都知道,任何时候他都是面带微笑,从未大声说过话,更不用说愤怒和声嘶力竭了。我想,这也许是长期的人生磨难对他历练的结果吧。我刚到郑大工作不久,一些老教授就向我讲述了 先生的不幸遭遇。他50年代来到郑大任教时,英俊潇洒,温文尔雅,赢得了很多青年学子的崇拜。不想,1964年竟被无辜地打成了“代表资产阶级跟党争夺青年的典型”,并被撤职降薪,下放农场劳动改造。劳改回校后,长期在校园里打扫卫生,直到粉碎“四人帮”后的1980年,才重新走上讲台。期间,他虽用鸿雁传书的方式在四川老家找到了一位知音,并结为伉俪。但因 先生的生存环境实在太恶劣,工资微薄难以糊口不说,他甚至连一间安身立命的“小窝”也没有,据说结婚生女都是在筒子楼的楼道里搭建的窝棚,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爱人承受不了也不该承受这份长期看不到希望的痛苦,便协商结束了那段离多聚少的苦涩婚姻。从此,先生便与年幼的长女相依为命(次女在四川与母亲相依为命),待女儿离开他回到四川母亲身边读高中后,他便一直过着独居生活。老教师们甚至还说, 先生的工资待遇待遗留问题好像我来郑大工作时还没有彻底解决。应该说 先生的磨难是巨大的、长期的,用“妻离子散“来形容一点不为过,我常常为他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而愤愤然。但是,先生本人却从没有讲过这些,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带给人们的永远是温和的微笑。

我的记忆中, 先生在公开场合委婉言及自己身世遭遇的只有一次。1990年教研室换届,我们全体教研室成员一致 公推杨 先生做新一届教研室主任。选举后,他平静而温和地说道:“既然大家举逸民将我推举出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吧。”借此,我便不知深浅地问了一句弊了很久的话:“ 先生,据说你的经历很坎坷,是吧?”今天想来,这句直捅先生心窝的问话,换了任何一位遭受那么多不幸的人都应该脸色大变。可 先生听此,仅平静温和地说了一句:“这也许是命吧。”接着,他便平静而从容地讲了一个有比附意义的故事,大意是说:有个乞丐,在讨饭时遇到了和尚设粥棚施舍稀粥,便第一个跑去受施,站在了乞食队伍的最前面。不想,舍粥却从长队的另一端开始,待他好不容易排到时,稀粥正好施舍完了,他只能空腹而归。第二天,他又是第一个赶到,直接站在昨天舍粥的地方,不想,今天的施舍又从他昨天站队的那一端开始,轮到他时,稀粥又舍完了。第三天,这名乞丐干脆站在乞食队伍正中间,可没想到的是,这次的施舍却又是从两头同时开始的,结果可想而知,和前两天一样,轮到他时同样没粥了。 先生的讲述平静而略带伤感,没有抱怨,更没有愤怒,好像在说家常,而教研室的老师却听得凄切酸楚,叹声不断。我想,先生的温和不愠和“认命”感言,绝不是消极地回归“宿命”,而是经过了人生的炼狱之后,对生命意义的认识有了升华:达观平静地看待一切。今读《杨嘉仁诗词选》,他的不幸婚姻也在作品中有所反映,如《七律·中秋吟》二、《江城子·辛酉端午漫成》三、《忆江南·中原客》七、《武陵春·感怀》二等,尽管感情真挚而细腻,读之令人鼻酸,但就其行文风格而言, 先生的为人一样,仍是不愠不怒,绝无怨天尤人、大肆渲泄心中委屈之语。据说,爱人的离去对 先生的打击和心灵的创伤是沉重的,但他在作品中仅将分手的原因归结为“离多会少”、“有分无缘”:“离多会少岂寒盟,历尽风波路渐平。有分无缘谁作证,清辉香雾怆诗魂。”(《七律·秋中吟》)依我的理解,先生诗词作品中,最动情的莫过于写对爱女的思念之作了。因夫妻离异,幼女与自己相依为命,为了孩子的学业和前途,又不得不忍受父女别离之苦而将其送往四川读高中。作品中表达了人间最圣洁最美好的思女爱女的舔犊之情和愧疚之意,读之令人动容:“飘零弱女最堪怜,依我中秋月六圆”(《 七律·秋中吟》),“中原客,二女最堪怜。宛宛辞椿归蜀国,宁宁托荫傍燕山。回首欲潸然”(《忆江南·中原客》)。但是,即使如此,先生仍没有丝毫对社会的抱怨与迁怒,而是对爱女充满鼓励,对前妻充满期待:“锦里芙蓉秋艳艳,慈云娇护应开颜。”(《中秋吟》)盼望孩子在妈妈的呵护下生活得开心。总之,“人生甘苦从容诉,不尤天人不愠怒”就是我对 杨嘉仁 先生的性格、品格和文格的基本印象。我想, 先生的儒雅气质、高雅情趣一样,其温和的性格和品格也都与他的深厚学养有着密切的关系吧。

 

四、学养深厚

 

杨嘉仁 先生学养深厚是郑州大学师生所共知的。他出生于四川江安的一个耕读之家,有着良好的家学渊源和成长环境,加之天资聪慧,勤奋好学,早年即打下了颇为扎实地国学根基。1955年以优异的成绩从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后,作为优秀毕业生分配到北京的民族出版社任职,要知道,由川入京,是四川大学极少数出类拔萃的学子才能享受到的特殊待遇。不久,先生又到山东大学支援高校建设。1958年,郑州大学筹建中文系, 先生又服从高教部的统一安排,和一批山东大学同仁支援郑州大学的建设,来到中文系任教。

我对 先生深厚博学的认识是从随他听课开始的。 先生所讲授的“古代文学理论”基础课和“古代诗词格调选释”选修课,都涉及大量历史文化知识和文论文本及文学作品,但我从未见过他在课堂上照本宣科,对所引用的东西,从来都是随口背出,如数家珍。他对古代文学理论篇章的讲解,不只是背诵其经典段落或关键句子,而是通篇背诵,讲到哪里,背诵到哪里,我对着《中国历代文论选》翻看,往往一字不错。记得有一次期末考试,我出的一道大题是分析李贽的《童心说》,原文刻印在了卷面上, 先生和我一起监考,他浏览试卷时低声将我叫到身边,指着原文用商量的语气问道:“你看这两个地方是否印错了?是否该写作某某字?”因为我并不会背诵原文,《中国历代文论选》又不在身边,只好吱吱唔唔地回答:“可能是,可能是。”回到家里核查,果然如 先生所指。我在汗颜自己功底浅薄,感 先生照顾了我的面子的同时,着实惊叹先生的博学与功底的深厚。因为这门课是郑大的新开课程,况且 先生只讲唐代以前段落,并不讲授明代部分,竟能对《童心说》全文谙熟于心,若没有长期的文献积淀是不可能做到的。

先生的深厚与博学,还处处体现在他的诗词创作中。我们知道, 先生的诗词是以清新、空灵、别致、婉约、细腻著称的,这一点,放到宋代作家群中也绝不逊色。但是,作为一名学者,大学教授,他的作品又处处充满了书卷气,这一点, 宋恪震 先生的《读<杨嘉仁诗词选>》一文探讨颇深,可资参考。 先生从“词调多”、“语汇丰”、“典故富”几个方面列举大量实例证 明了杨 先生学养的深厚,很有说服力,若将杨作与宋文对杨作用典的注解合读,则相得益彰,不需我再劳舌。除 先生所归纳的方面外,我还从另外两个方面发现了杨作学养的深厚。一是他的游览怀古之作。从作品中,可发现 先生不仅对很多历史掌故了然于心,而且对其掌故性质的评判往往高屋建瓴,启人心智。如, 组词《安阳好·安阳采风题咏》,我们仅从入选的4首中就可见出先生对殷纣王、周文王、西门豹等历史人物及羑里城、鹿台、演易坊、邺城、文峰塔等历史遗迹作出的历史性评判,公正而又有新意。不对历史人物和事件本身了如指掌,是不可能写出那样的灼见之作的。又如,《鹧鸪天·商丘侯方域故居感赋》,对明末清初著名文人河南才子侯方域与名妓 李香 君的悲剧,用“家情国事两难周”来概括,可谓卓见高论。《诉衷情·商丘张巡祠怀古》,用“孤城拒敌盈岁,淮右免屠刀”来评价唐代商丘城守将张巡抗击安史叛军的丰功伟绩,可谓是历史的定性评判。《卜算子·游遂平嵖岈山》,用“灵鹫雷音缥缈间,圣境随缘造”讲述唐玄奘师徒取经的历史遗迹,以提升遂平的文化品味。《七律·上饶毛泽东诗词暨中华诗词学术会议留别》,将铅山鹅湖书院南宋爱国将领辛弃疾故居与国民党统治时期的茅家岭集中营故址放在一起吟诵,用“英贤百代心同烈”来歌颂辛弃疾与共产党人抗敌报国的共同伟大情怀,可谓视角独特。《鹧鸪天·邙山炎黄巨塑奠基》,用“五千年史沈沈阅,难忘先民创业情”概括炎黄二帝的传说本质是将二帝视为文化符号,表达对先民初创业绩的怀念之情。可谓唯物而科学。其它如,《小雪山·岳武穆诞生900周年朱仙镇祀典感赋》、《访诗圣故里忆成都草堂》、《七绝·许昌春秋楼》、《诉衷情·花洲书院即兴》等也都充分展示了 先生对历史人物、历史事件、历史遗迹的熟悉。二是 先生的步韵之作。 先生的步韵之作中有些是步古人之韵的,而这些古人中,有的很少为现代人所熟知,这本身就说 明了杨 先生的博学,进而, 先生还往往注出所步古人不知名的作品集子,这就更说 先生学问之专。如,《故乡四川水灾,用赵用父韵》,今人对赵用父是颇为陌生的,孤陋如我者就不知其人,更不知其韵其集,先生步其韵并以“南宋长乐人,有《虚斋乐府》”注之,足见其学问。《庚申正月访川南故乡,用周清真<春雨>韵,》也可作如是观。

当然, 先生的学养深厚,更集中地表现在他退休后所撰写的近40篇有关旧体诗词创作的论文、评论、序言、点评等学术成果上。如果说旧体诗词创作是 先生艺术才华的集中体现,并兼显其学养的话,其相关学术成果则更能展现出他的学术人生,并折射出其艺术才华。浏览先生的相关文章,确实是处处显学养,笔笔透才情。与当今年轻一代学者为稻粮谋、为职称谋、为待遇谋而写出的垃圾论文相比,这些远离功利(不仅不为职称,甚至没有稿酬)的真正的学术成果显得多么宝贵呀!它又引发了我对先生的另一种敬重:人格。

 

五、才情过人

 

我还想借此谈几句 杨嘉仁 先生即兴创作的才华。据说, 先生写诗填词及写楹联,其认真是出了名的,颇有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遗风。甚至还曾有过为外地朋友写的楹联交出后又为改动一字而追回的佳话,与欧阳修修改《相州昼锦堂记》的佳话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我 却为杨 先生出过向他即兴索句的难题,而又确实没有难住他,说明他的文思文才是过人的。记得1995年春,老家突然来人催我回乡参加续修《徐氏家谱》及祠堂揭幕仪式,当天必须赶到,并且还给了一项突击性任务,回乡后为徐氏祠堂正门题写一幅楹联。这可难坏了我,因我从未撰写过楹联。情急之下,匆匆找 先生求救,他正好从中文系资料出来,我说明情况后,他仅问了一句:“你可否将你们徐氏家族的郡望或背景介绍几句?”我答:家在濮阳市,姓徐的多是老百姓,近年出了我一个大学生,但散住在濮阳市各县乡的徐氏村落和人口倒不少,他们各村都会派代表到我村来祭祖的。 先生听后,略加思索,便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下了两句楹联撕下交我参考。我一看,真是喜出望外,单看上联倒没什么独特之处,但上下联合读,则不禁令人拍案叫绝,清新秀雅而又涵盖了我所表述的徐氏家族的现状。其上联为:“千秋祖德彰徐氏”;下联为:“万户孙枝秀濮阳”。我兴奋地将楹联带回老家,族人见了莫不啧啧称奇。这幅楹联,至今仍镌刻在濮阳市徐北旺村徐氏宗祠的两根正柱上,它将永远见证着 杨嘉仁 先生即兴创作的过人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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