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富 何余华
四 “两”字职用的演变
汉字的职能不是一成不变的,由于字符数量与言语词项的严重失衡,扩展字符的使用职能是必然的手段。单个字符的职能被扩展后,可能造成阅读理解障碍或者系统内部的纠纷,于是重新调整——减缩或转移个体汉字的职能也是常见的现象。要梳理清楚个体汉字职能的演变,必须将字形分析与文献用例结合起来考察。有的字符构意清晰,本用明确,发展线索会比较容易梳理;但也有不少字符初形构意难以解释,因而本用不明,其职用情况就只能根据文献调查来描写了。所以相对来说,文献调查对于字用的研究应该是根本性的,任何一个字符的职能来源及其演变情况都会在文献中有所反映。就“两”字的文献使用情况看,其职能演变大致以汉末魏初为分水岭,汉末魏初以前通过兼用、借用实现职能的扩展,汉末魏初以后通过借用他字分担、增旁分化新字等方式实现职能的不断减缩,最后形成现代“两”字职用的简单格局。
4.1“两”字职用的扩展
西周初期“两”字产生时仅记录专用量词{马二匹},相关职能较为单一,字词关系也比较简单,但随着使用的日益频繁,“两”字的职能通过兼用、借用两种途径不断扩展。
4.1.1兼用扩展
字符职能的兼用扩展是以对应词语的词义引申和词项派生为前提的,有其义,有其词,才会有此用。殷商制度“一车配备两马”,根据“二匹马”的数量特征产生{两1}词项,其核心义是“对称配置的两个”。由此出发,{两1}不断派生新的词项,“两”字也相应地扩展使用职能。派生的主要线索有:①由两马共驾一车,引申指“车一辆”,派生专用量词{两2};据周代军制每辆车配25名士卒,故由{两2}派生出表示军队编制单位的{两3};②本义词项{两1}在数量上具有“一加一”的特点,故派生出表数词“二”的{两4};由名物计数转记动作行为的频率,则数词{两4}可派生出表频度“两次、两度”的副词{两5};数词{两4}表示“一加一的和”,也就是“一”的两倍,故可引申指“加倍、翻番”,从而派生出{两6};数词{两4}的数值不单一,转指心理状态的不单一(多心),表示“不专一、三心二意”,就派生出{两7};③一车所配二马谓之“两”,引申凡有两个对称配置的事物(由两对称部分组成)都可用“两”来计量,故由{两1}可以派生出衣物(如鞋、袜、裤、上衣等)量词{两8}、布帛长度单位量词{两9}(一匹布帛有对称卷起的两端)、重量单位量词{两10}(包含两个相同的十二铢);④由{两1}“对称配置的二马”中“二马”的语义特征,引申泛指其他两件事物或两个人,于是产生{两11};或一件事物同时兼具的两个方面,于是有{两12};{两12}进一步虚化则派生出表示“双方都”义的指代性副词{两13};⑤共驾一车的二马对称并列,故由{两1}引申指两物势均力敌,派生出表示“等同、匹敌”义的{两14};从“二马对称并列”的语义特征出发,还产生一种特殊用法:把处于不对称并列状态的马排列整齐,这就是出现于《左传》中的{两15}。
由此可见,从记录{两1}到记录{两15},“两”字的职能逐渐扩展,这个职能扩展的过程到魏晋时期已经基本完成。“两”字之所以能够用来记录{两1}~{两15},是因为这些词项互为关联,具有内在的引申或派生性血缘关系。可以图示如下:
图3 “两”字所记各词项引申、派生关系图
4.1.2借用扩展
“两”字还分别记录过{魍魉}和{伎俩}的第二个音节,这属于职能的借用扩展。前一种用法出现在西汉以前,后一种用法见于南北朝以后。文字借用以同音或音近为条件,所记录的语言单位可以是词项(音义结合体),也可以是纯音节。“两”字的借用职能只见记录音节。
4.2“两”字职用的缩减
通过兼用、借用极大地缓解了汉字与汉语的矛盾,不需为每个语词都专造一个新字记录。但随着记录职能的不断扩展,“两”字记录的语词过多,常给交际带来误解歧义。例如:
(1) 布缕八斤,绵十两,靴六两,……叠缕卌两。(《哈拉和卓99号墓文书·高昌某家失火烧损财物帐》)
(2) □一□,履一两,缟一两,不一两,……县官帛布一两,七斤。(《居延汉简》卷三)①
其中的“两”有的表示一双,有的表示一匹,有的表示重量,有的也可能表示长度,它们在字形上没有区分,都由“两”字记录,这样势必造成理解的障碍。于是语言文字要求表达清晰的规律开始起调整作用,往往会通过新造字形或借用其他字形来分化和减少“两”字繁重的记录职能,这就是汉字职能的缩减。
汉字职能缩减可能是所记词项数的减少,也包括记录同一词项使用频率的降低。除了个别语词消亡外,所谓“减缩”并非针对整个汉字系统而言,因为整个汉字系统的职能要与语言系统相对应,是无法减缩的。单个字符减缩后的职能往往会被其它字符(借用的某字符、原字符的分化字、新造字等)承担,所以就总体而言是通过字符职能的调整以达到新的平衡。
如上所述,“两”字总体上至少有17种使用职能,但这些职能并不是全都同时共用的,伴随某些职能项的扩展,也随时会有另一些职能的减缩,现代我们看到的“两”字常用功能只记录三个词项(量词、数词、副词),其他职用就是在历史的不同时期被减缩掉了。
4.2.1“两”字原记的某个词项消失
汉字职能的发展变化不仅受文字自身发展规律的制约,也受汉语词汇系统发展演变的影响。如果词汇系统中某个词项消亡,记录它的字符就不再具有这项职能,如随着军事制度的变迁,秦汉后表示军队编制单位的{两3}已经消失,那么“两”字也就不再记录{两3},等于“两”字在原来基础上减缩了一项职能。语词的历时更替也是导致原字职能减缩的一个途径,如衣物量词{两8}产生于《诗经》时代,明清时期彻底被量词{双}、{条}取代,“两”字记录该词项的职能也就消亡;布帛长度单位{两9}产生于西周消亡于魏晋,隋唐以后除极个别仿古文献已很难看到“两”字记录该词项。再如“两”字记录的{两6}(加倍、翻番)、{两7}(不专心、三心二意)、{两15}(使马匹比并整齐)等弱势词项都只有短暂的历史,只有少数用例出现于某个时期,后代未见新用例,实际上已经消亡,因而“两”字也不再具有这些职能。
4.2.2造新字分担“两”字的记录职能
从汉末魏初开始,陆续开始为“两”字记录的不同词项造增旁分化字分担“两”字的某些记录职能,有的分化字完全取代了“两”字某项记录职能,有的分化字与“两”字共同分担某项记录职能。
4.2.2.1增旁分化“緉”“䩫”分担词项{两8}
东汉末年增“糸”旁造“緉”字分担量词{两8}。《说文》:“緉,履两枚也。……从糸从两,两亦声。”据此“緉”字构意可以理解为成双成对的丝织物,专用来记录{两8}②。“緉”字产生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分化“两”字的这项职能,但实际上分化没有完全成功,文献中“緉”字记录{两8}的用例较少,占绝对优势的仍是使用“两”字。例如:
(3) 今致龙虎组缇履一緉。(秦嘉《与妇淑书》)
(4) 并献文履七緉,袜百副。(曹植《冬至献履袜颂表》)
唐五代以后除“緉、两”字记录词项{两8}外,又新造异体字“䩫”来记录,同时还借用“量”字来记录(见下文)。这几个字长期共用,频率分布仍以“两”占优势,相沿至明清。“䩫”的用例如:
(5) 曾于讲堂阶上临阶而立,取鞋一䩫以臂夹,令有力者后拔之,鞋底中断,博通脚终不移。(《朝野佥载》卷六)
(6) 又买内乡新麻鞋数百䩫。(温庭筠《干𦠆子》)
(7) 凡娶妇之家,先下丝麻鞋一䩫,取其和鞋之义。(马缟《中华古今注·麻鞋》)
“緉”“䩫”在记录{两8}的功能上虽然没有能够完全取代“两”字,但无疑降低了“两”字记录{两8}的频率,也可以算作“两”字职用的一种减缩。
4.2.2.2增旁分化“辆”分担词项{两2}
为分担“两”记录车辆单位{两2}的职能,南北朝时为该词项专造“辆”字记录,但并没有立即取代,而是长期与“两”字共用,明清时期“辆”字才占据使用优势,到现代汉语中“两”字的该项职能已彻底转让给了“辆”字。
(8) 及碑始立,其观视及笔写者车乘日千余辆,填塞街陌矣。(《水经注》卷16)
(9) 镇西将军厚追击之,获其辎重千余辆,士女六千余人。(崔鸿《十六国春秋》明万历刻本)
(10) 四月,乙连饥甚,段辽以车数千辆,输乙连粟,兰勃要击获之。(崔鸿《十六国春秋》明万历刻本)
对于“辆”字的产生时代,略有争议。林宛蓉[1](P61)据例(88)以为睡虎地秦简已产生“辆”形,复核原简秦律十八种第130支简作“两”形,当是引用释文不当所致错讹。也有学者据例(89)以为居延汉简即已产生“辆”形,但居延汉简记录量词{两2}50多例无一例外均作“两”字,传世文献《史记》《汉书》也无“辆”字用例;若秦汉确已分化,何以《说文》收录“緉”形未见“辆”字,更不应在南北朝中期以前如此长时期内中断,此“辆”字恐别有解释而非用于记录车辆单位 [2](P183)。而我们在北魏《冠军将军妻刘氏墓志》:“桃夭有时,百𨋣(辆)于归”发现“𨋣”字,该字当为“辆”字的省写,至此我们可以推论“辆”字的产生约在南北朝时期或以前。③
(11) 一脂、攻间大车一两,用胶一两、脂二锤。(《睡虎地竹简·秦律十八种·司空》130)
(12) □□贾不四百,车辆折轴一。(《居延汉简》136.26)
4.2.2.3增旁分化“裲”分担词项{两4}中{两当}一词的记录职能
隋唐以前,前当胸后当背类似今背心的衣物都用“两当”记录,隋唐开始增加“衣旁”分化出“裲”字记录其中的语素{两4},文献中虽仍可见“两”字记录的用例,但出现频率已经大为下降,比例以“裲”字为胜。
(13) 直阁将军、诸殿主帅,朱服,正直绛衫,从则裲裆衫。(唐代杜佑《通典》)
(14) 右自清游以下诸卫将军,并平巾帻,紫裲裆,大口葱,锦螣蛇金隐起,带弓箭横刀。(《大唐开元礼》)
4.2.2.4增旁分化“掚”分担词项{两15}
前文已述《左传•宣公十二年》:“御下两马,掉鞅而还”中“两”字记录{两15}(使马匹比并整齐),有的版本“两”字写作“掚、𣓈”,“𣓈”字《玉篇》(元刊本)《广韵》《集韵》都有收录,释作“松脂”,《正字通》:“𣓈,樠字之譌,旧注松脂,训同”,足见“𣓈”与车马无涉,而在用字史上“木”旁“手”旁因形近发生讹混,文献往往而是,有的版本作“𣓈”,当是与“掚”字讹混的结果。“掚”字则是基于{两15}(使马匹比并整齐)增手旁分化的字形。因诸家训释均拘泥杜注孔疏,《汉语大字典》“掚”条袭用旧说释作“整饰”,当予以修订。但这个字形并没有新的用例,为了一个用例而造一个专字,与其说是“分化”,毋宁说是为了凸显动作意义。
4.2.2.5增旁分化“魉”“蜽”“俩1”字分担“两”借记纯音节的职能
“两”字被当作语音符号借去记录他词,扩展了“两”字的职能,后世往往将“两”作为表音构件与某个表义构件组合起来,另造专用新字取代“两”字的借用职能。如“蛧蜽”“魍魉”中的第二个音节秦汉以后用“两”字记录的频率下降,“伎俩1”的第二个音节唐宋以后用“两”字记录的频率也大为下降。“两”字的职能相应得到减缩。
4.2.2.6增旁分化“俩2”字取代“两”记录{两个人}的职能
清代中叶开始,随着{两个人}从{两11}中变音分化出来,原来“两”字记录{两个人}的职能被新造分化字“俩2”取代。“俩2”(liǎ)与“伎俩”的“俩1”(liǎng)应看作同形字,它们记录的是音义不同的不同词项。
(15) 原来是假温柔,我今奉劝你把冷性儿拿回,看奴的行为,重叙佳期,咱俩交情更比从前分外厚。(《白雪遗音》卷一,马头调岭儿调)
(16) 今见兄弟撒起泼来,一面竭力抵挡,一面嘴里说:“你打死我罢!”起先他兄弟俩斗嘴的时候,一众家人都在外间。静悄悄的不敢则声。(《官场现形记》)
(17) 小金子道:“不瞒三爷说,我们俩今儿都有客。”只听陶三爷把桌子一拍,茶碗一摔…(《老残游记》)
4.2.3借字分担“两”字的记录职能
在《五里牌楚简》11-1“□屦三良,鞔屦”中便出现借用音近字“良”分担“两”字记录鞋袜单位的用法,刘国胜先生指出“良、两”音近可通,“三两”也就是“三双”。④汉魏之际开始借同音字“量”记录词项{两8},《匡谬正俗》曰:“或问曰:今人呼屦、舄、屐、履之属,一具为一量,于义何邪?答曰:字当作两;诗云‘葛履五两’,相偶之名,屦之属二乃成具,故谓之两,两音转变,故为量尔。”
(18) 操一量不借,挂屋后楮上。(应劭《风俗通义·怪神》)
(19) 并遗足下贵室错彩罗谷裘一领,织成鞾一量。(曹操《与太尉杨彪书》)
魏晋南北朝借字“量”取代了“两”字的优势地位记录量词{两8},在吐鲁番出土文书中俯拾即是,致使“两”字记录的频率大为下降。借用“量”字一方面是因为“两”字记录职能过于繁重,加之魏晋南北朝社会动荡,国家对社会用字缺乏有力的规范,“量”字较为常见且易于书写,以致专造字“緉”未能广泛行用。
(20) 绛地丝履一量(阿斯塔那305号墓文书缺名衣物疏1-5)
(21) 帛絓袜一量。(阿斯塔那305号墓文书缺名衣物疏2-4)
(22) 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着几量履!”(《世说新语·雅量》)
宋元时期“辆”字被大量借去记录量词{两8},用例频繁,借字“量”除在一些刻意仿古的诗文中偶有存用外,已呈消亡趋势。此后因量词{双}、{对}开始大规模使用,成为计量成双成对事物的主要量词,“两”字记录{两8}的使用频率急剧下降,到明清已很难看到用例。
(23) 安州土出丝履,敬立赍十数辆,散甥侄。竞取之,唯乂独不取。俄而所余之一辆,又稍大,诸甥侄之剩者,乂再拜而受之。(《太平广记》卷二百四十三治生)
(24) 又令小儿拾破麻鞋,每三辆以新麻鞋一辆换之,远近知之,送破麻鞋者云集,数日获千余量。(《太平广记》卷二百四十三治生)
(25) 归去后,安排着,一辆麻鞵,定期踏遍名山。(《松隐集》卷四十)
战国至今,“两”字记录重量单位{两10}在历史上始终占绝对优势,但个别时期也出现借用“量”字来记录词项{两10}的现象。
(26) 粟三硕,张兵马使买银一量打椀用。(敦煌籍帐文书·净土寺直岁愿达牒)
(27) 黄麻陆斗,高孔目入熟铜肆量造佛焰用。(敦煌籍帐文书·净土寺直岁愿达牒)
经过上述职能减缩,现代的“两”字只剩下三项常用职能:①记录表数二的数词{两};②记录重量单位词{两};③记录“两败俱伤”的副词{两}。
五 “两”字职用总结
综上所述,“两”字的职用及其演变情况可用下表展示:
表1 “两”字职用一览表
用字 (相关字) |
记录 词项 |
义值 |
音义关系 |
使用 属性 |
字际关系 |
使用时代 |
殷商 |
西周 |
战国 |
秦汉 |
魏晋 南北朝 |
唐 宋 |
元明 |
清 |
现代 |
早 |
中 |
晚 |
两 |
{两1} |
马二匹 |
本义 |
本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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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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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 |
{两2} |
车一辆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源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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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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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辆) |
本用 |
分化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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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两 |
{两3} |
军队编制单位 |
由{两2}引申 |
兼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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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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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 |
{两4} |
数词二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源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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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裲) |
本用 |
分化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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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两 |
{两5} |
两次、两度 |
由{两4}引申 |
兼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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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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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两 |
{两6} |
加倍、翻一番 |
由{两4}引申 |
兼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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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两 |
{两7} |
不专一、三心二意 |
由{两4}引申 |
兼用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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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两 |
{两8} |
称量成对 分开的鞋袜裤等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源本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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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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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緉) |
本用 |
分化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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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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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䩫) |
本用 |
分化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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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量) |
借用 |
借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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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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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辆) |
借用 |
借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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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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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 |
借用 |
借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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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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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 |
{两9} |
称量布帛一匹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
|
|
+ |
+ |
+ |
+ |
+ |
+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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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 |
{两10} |
重量单位二十四铢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本字 |
|
|
|
|
+ |
+ |
+ |
+ |
+ |
+ |
+ |
(量) |
借用 |
借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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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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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两 |
{两11} |
两件事物、两个人、双方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源本字 |
|
|
|
|
+ |
+ |
+ |
+ |
+ |
+ |
+ |
(俩2) |
本用 |
分化本字 |
|
|
|
|
|
|
|
|
|
+ |
+ |
两 |
{两12} |
同时兼具二事或同时涉及两方面 |
由{两11}引申 |
兼用 |
|
|
|
|
|
+ |
+ |
|
|
|
|
|
两 |
{两13} |
双方同时、双方都 |
由{两12}引申 |
兼用 |
|
|
|
|
+ |
+ |
+ |
+ |
+ |
+ |
+ |
+ |
两 |
{两14} |
等同、匹敌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
|
|
|
+ |
+ |
+ |
+ |
+ |
+ |
+ |
+ |
两 |
{两15} |
使马匹比并整齐 |
由{两1}引申 |
兼用 |
源本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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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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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掚) |
本用 |
分化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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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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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 |
记录{魍魉}中的第二个音节 |
同音,义无关 |
借用 |
借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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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魉) |
本用 |
后起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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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蜽) |
本用 |
后起本字 |
|
|
|
|
|
+ |
+ |
+ |
+ |
+ |
|
两 |
记录{伎俩}中的第二个音节 |
同音,义无关 |
借用 |
借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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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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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1) |
本用 |
本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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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上表完整反映了“两”字职用从古到今的情形。以本用为起点,通过兼用和借用的方式,“两”字职能先后扩展到17项之多;又由于某些词项的消亡,另造新字的分化,借用他字调整等,“两”字的职能也在随时减缩,真正共时使用的职能并不太多,如最多的魏晋时期,共时使用的职能也只有11项,其中还有6项的使用频率极低,这是因为字词关系总体上要求对应明确,表达清晰。发展到现代只剩下3项主要职能,这3项职能在历史上一直处于优势地位,所以能够比较稳定地传承下来。
个体字符产生之初,其职能应该是单纯明确的。后来在使用过程中职能或增或减,往往出现复杂曲折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语言和文字辩证互动的结果。由于语言的繁衍派生,新事物的层出不穷,理论上说词项的增益是无止境的,而汉字的字种不能无限制地增加,所以利用既有字符来兼记或借记新生词项就成为字符职能扩展的必然;但到了一定程度,当某字的记录职能扩展得过于繁重开始影响文献阅读的准确性时,文字系统就会进行内部调整,开始采取增旁分化、另造新字、借用他字等方式来分担原字的某些记录职能。还有当文字本身发生变化不能准确或明显地反映语言时,也会对文字进行改造或重新调整字词关系。这些应该属于总体规律,在“两”字的职用演变史上得到了具体验证。先后跟“两”字职用演变发生直接关系的字有“辆”“緉”“䩫”“蜽”“魉”“俩1”“俩2”“掚”“裲”“量”等,这些字种有的取代“两”字独立记录某个词项或某个音节,使“两”字原来的职能项别减少,有的在某个时段跟“两”字共用,只起到减少“两”字某项职能使用频率的作用。
参考文献
[1]林宛蓉.殷周金文数量词研究[D].东吴大学硕士论文(台湾),2006.
[2]刘世儒.魏晋南北朝量词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1965.
本文为《“两”字职用演变研究》一文第四、五部分,原载《励耘语言学刊》2014年第2辑(总第20辑,学苑出版社,2014年12月),后收入李运富主编《汉字职用研究∙使用现象考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