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玲玲

3“内”字跟其他职用相关的字

  3.4“内”字与“枘”字

在记录{枘}这个词项上，“内”字与“枘”字是同职能的。

枘，从字形上看，从木，内声。从声音上看，日母缉部字。从文献用例来看，枘有两个义项。

名词，榫头，器物两部分利用凹凸相接的突出部分。《广韵•祭韵》释枘为柄枘。例：

（72）圜凿而方枘兮，吾固知其鉏铻而难入。（《楚辞•九辩》）

动词，楔入。

（73）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槢也，仁义之不为桎梏凿枘也。^①（《庄子•在宥》）

“汭”字的本义是“榫头”，在此基础上引申出表示动作的“楔入”。“枘”字最早用来记录词项{枘}是在战国时期。到了汉代时，人们又偶或用“内”字来记录这个词项。在这时“内”字和“枘”字便有相同的功能。那么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枘”字所记录的词义特点与“内”字的本义所表示的特点是相同的。“内”字与“枘”字应是源本字与新造分化字的关系。

“枘”字在记录词项{枘}时，往往以双音节或者四音节的结构出现。虽然仍在现代汉语中使用，往往是古汉语用法的沿袭，多出现在具有书面语色彩的诗文、史书、法律文书等内容中。在信札等略有口语色彩的文体中，偶或有用例。例如：

（74）不顾中国的特点去搬用西方现代语言学理论难免出现方枘圆凿的笑话。^②

（75）文化本来是“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因而枘凿难入，方圆难周。^③

 3.5“内”字与“讷”字

在记录词项{言语迟钝}时，“内”字与“讷”字职能相同。“讷”字用例如下：

（76）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

（77）子曰：“刚毅、木讷，近仁。”（《论语•子路》）

（78）广讷口少言，与人居则画地为军阵，射阔狭以饮。（《史记•李将军列传》）

在我们测查的范围内，先秦时期用“讷”记录词项{言语迟钝}的用例只见到《论语》中的两处。从汉代以后，“讷”字记录词项{言语迟钝}的用例越来越多。如：

（79）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朴讷，好击剑尚武。（《汉书•崔琰传》）

（80）额勒和布木讷寡言，时同列渐揽权纳贿，独廉洁自守，时颇称之。（《清史稿•额勒和布传》）

因材料所限，我们只能依据《论语》中的用例，大致判断“讷”字记录词项{言语迟钝}的时间约在战国时期。到汉代则取代了“内”字的这项职能。那么，“内”字与“讷”字是什么关系呢？

讷，言难也，从言，内声，泥母缉部。声音上与内相近。从意义上看，“讷”指话憋在口里说不出，与“内”字所记词项{里面}有关系。“言语迟钝”这个意义可以看作是从表示“里面”的意思引申而来的。在“内”字基础上增加“讠”分化出“讷”字专门记录{言语迟钝}。所以，“内”字与“讷”字是源本字与新造分化字的关系。

“讷”字的这项职能一直沿用到现代汉语。不过所表示的感情色彩从中性变成了贬义。

（81）梁慈安，这位朴实、仁厚近于木讷的老党员、老镇长，以一种沉稳、坚忍的人格力量支撑着自己的信念。^④

（82）     在这位木讷的朋友面前，我再一次确认，选择文学实际上就是选择一种精神方向。^⑤

 3.6“内”字与“芮”字

在记录词项{诸侯国名}^⑥时，“内”字和“芮”字的功能相同。在西周时期，人们并没有专门为这个词项造字，而是用“内”字来记录。那么，“芮”字是否是记录这个词项的本字？与“内”字又是什么关系呢？

《说文解字》：“芮，芮芮，草生貌。从草，内声。读若汭，而锐切。”芮，就是芮芮的意思，是草生长的样子。由此来看，记录词项{诸侯国名}与本用毫无关系，应为其借用职能。这一记录职能在文献中可以看到多处用例。如：

（83）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決平。于是虞、芮之人有狱不能決，乃如周。（《史记•周本纪》）

（84）十八年齐桓公卒，二十年秦灭梁芮。（《史记•秦本纪》）

（85）芮伯万之母芮姜恶芮伯之多宠人，故逐之，出居魏。（《左传•桓公三年》）

记录词项{诸侯国名}时，先借用“内”字，后来为了减少“内”字的负担便借用“芮”字来记录这个词项。“内”字与“芮”字实为借字与借字的关系。

 3.7“内”字与“退”字

“内”与“退”在记录词项{后退}时功能是一样的。先秦时期，人们往往用“退”字来记录词项{后退}，仅《左传》中就有131处用例。例如：

（86）进退不可，周旋不能，君必悔之。（《左传》）

（87）文王闻崇德乱而伐之，军三旬而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左传》）

而用“内”字记录这个词项的用例只有汉代马王堆帛书中的一处。“内”字与“退”字是什么关系呢？明明已经有记录该词项的专门用字，为何还要用别的字？为何又废弃“内”字，只用“退”字呢？

退，就是后退的意思。字形上，从辵，与行走有关。结合文献用例，得出其本义为后退；字用上，记录词项{后退}是其本用。故记录该词项，“退”为本字，“内”是借字，二者是本字与借字的关系。

上面我们提到的用字现象在汉字使用的过程中很普遍。或许因为书写仓促，随便用一个字来代替，后来发现这个字不如原来的字表义清楚，就不再使用。

(本文为《“内”字职能及相关字词研究》一文第五部分，由时玲玲硕士学位论文《“内”字职能及相关字词研究》节选改写而成，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4年。收入李运富主编《汉字职用研究∙使用现象考察》（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9月）。